碧山遥

“我年轻的时候很穷，除了骨气什么都没有。但是我很快乐，我还有朋友，有理想，有爱情，有很多非常珍贵的东西。我们每个人都穷的叮当响，饿着肚子发狠做事，因为没本钱所以敢拼敢闯，根本不像你今天看到的这样，瞻前顾后，每一笔交易都要衡量是否值得。他妈的觉得爽就干，管他值不值。后来我先失去了爱情，然后我又放弃了理想。我回到现实，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做一个有钱人。现在我的目标达到了，可是理想离我很远了。曾经和我一起打架的兄弟不愿意接近我，我知道，因为我是成功人士，我们不再是一个世界。好多人说，不忘初心，我从来没有忘记，但是我没办法捡起。我们都活得面目全非。”

王先生很少在记者面前说这么多话。我记下那些会出现在头条的语录，又问道：“那您现在的伴侣呢？您觉得他和您合适吗？”

王先生笑着点头，只是神色里有一点我读不懂的东西：“合适啊。我每天笑脸迎人很累的，至少在他面前我从不需要作伪。不像是在别人那里……连愤怒都是为了利益作出的姿态。”

那一刻他眼睛里有一种落寞，我猜他是想起了什么人。

我想起来昨天在Alfred那里的访谈。

“老头子脾气臭，还固执的要死。”他嘟嘟囔囔地抱怨着，“天天烟不离身，一熏一个跟头。明明医生说要戒酒，你看看他的酒柜！我说你这样哪天死了我肯定要争遗产，你真不担心啊。他和我说他的房子都过户到他妹妹那里了。我怀疑他只是想找个人替他养老送终。”

“但是您还是选择来到中国陪他生活不是吗？”我说。“您在北美是炙手可热的偶像，前途无量，却早在三年前就隐退。”

他耸耸肩：“老头子总是要人让着的。我能有什么办法。”

我竟然觉得他口气很温柔。